Wuthering Heights

追星这件事其实很不科学。

追求与臣服于更高存在的欲望也许是与生俱来。神的偶像悬于空中，令人畏惧，悲悯或无悲无喜地俯视世间；那是sublime的化身。可若是与信众毫无共通之处，信仰也无从谈起。非人的图腾属于遥远的时代，神秘感不辅以相应的亲切感，其上的崇拜恐怕也难以为继——至高无上无形无体的耶和华也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耶稣；看那些庄严可怖的面孔，可不都是我们的的父兄姐妹么？

大众媒体时代的偶像就更加平易近人了：ta们就来自我们身边，涂抹偶像光辉的同时不吝于展示甚至宣扬自己普通的一面。非常简明有效的信息传达：我和你们一样普通，如果努力，你们也可以像我一样光芒四射，为人顶礼膜拜。在偶像们提供的影像、文字等全方位资源中，社交恐惧症患者们不必经历危险的近距离交流就可以知道他人的童年经历、婚恋轶事、兴趣爱好、交友趣闻……暂时忘记他人即地狱的现实，欢迎来到相亲相爱的伊甸园。我们一边怀疑一边沉醉，然后感觉自己足够了解对方，开始渴望进一步的交流。

这就像一场注定失恋的远距离恋爱：不管用多亲密的称呼，不管台上台下对视多少次，偶像总是遥在天边，ta们并没有比我们不擅长打交道的日常生活中的他人离我们更近，我们甚至连所掌握信息的真伪都无法证实。就算是真的，那样的亲近感在现实的距离面前也会显得更加残酷。猜疑、反复的考量、自我怀疑和厌恶、求而不得的苦闷会消磨陷入热恋时的甜蜜热情，而和恋爱不同，此时需要与之交流磨合的对象不在身边，我们只能调整自己去迁就对方的步调，而且基本不会有回报和结果。有趣的是，从前与神交流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祭祀，于是我们掏出钱包为偶像奉上这个时代最简明易懂的祭品，温柔的偶像还会给予回馈——比起古代的神来说要人性化多了啊。

总之，如果要把追星称为恋爱，这大概是极端受虐狂式的恋爱吧。但在那毫无希望的迷恋中爆发出的感情动能可以化作巨大但也许是无用功的生产力，谁知道呢，冥冥之中也许会推动什么也会说不定。人的感情势能积累到一定程度，总是要释放出来的，总是需要指向的对象的。此时情感的枝条与偶然触到的对象一拍即合的话，说是命运的相逢也不为过吧。